□ 孙建远
“皮匠一扎一个洞,只够吃穿不够用”,这句话中的 “皮匠”是当地人的叫法,北方或者书面语又称之为“鞋匠”。镇江人非但喜欢叫皮匠,而且还要加个“老”字,叫“老皮匠”。
不知有啥讲究?但以我的阅历所见,皮匠确实是老的多,而且多为男性。印象中,他们都在农贸市场的旁边,露天设摊,风吹雨打兼日晒,脸黑手粗,很辛苦。
我们小时候和皮匠倒是经常零距离接触。那时居民普遍经济条件差,很少买鞋,都是做鞋穿,所以生活中少不了皮匠。
每年入冬,母亲就要开始为我们准备过年穿的新鞋了。我家弟兄两个,连父母自己共四人,母亲一做就要四双。从糊硬衬开始,到剪鞋样、扎鞋底,历经多道手续。最费时费工夫的就是扎鞋底了,母亲那一段时间手里一有空就是拿起鞋底,用针往头发上一磨,使劲扎进鞋底里,然后便是“嗤啦、嗤啦”的过线声。一针又一针,考验着母亲的耐力和韧性。
鞋底扎好后还要去找皮匠,这钱是省不了的。上鞋是真功夫,母亲在这点上是实事求是的。我们家的布鞋就专找一位住在我外婆家隔壁的皮匠做,这皮匠姓陶,上了年纪了,长相也老些,在我们小孩眼里,他绝对是“老皮匠”了。他的脑袋较大,一年到头剃个光头,脸上又总是自然地浮着和蔼可亲的笑容。他喜欢孩子,我们去送鞋取鞋时,他常常会一面做活,一面和我们这些乳臭未干的小孩子闲聊。
老皮匠的手艺精湛,上出来的鞋子挺括,合脚 ,在我们那儿颇有口碑,生意特火,所以我所看见的他,一年四季总是坐在堂屋里的小凳上做鞋或补鞋,忙得从未看见他站起来过。
说起来皮匠的工具最简单了,不像木匠,有几十种各式各样的凿子、刨子;一把皮匠刀、一把锥子、一把锤子、一只“铁脚”,有这几件,皮匠就可以满世界跑了。
写到这里,想起一个笑话,说有个皮匠也想沾点文气,请位先生给自己的皮匠铺子起个名号。那先生想了想就给他的鞋铺取名“甲乙堂“,鞋匠不解,又去请教一位秀才。秀才说,你锥鞋的锥子不就像个”甲”字吗?那“乙”字可像你的皮匠刀?这“甲乙”两字倒很像这两种工具的象形文字呢。
皮匠的基本功,一是使锥,一是用刀,还有一件是钉钉。以前手工做的鞋子,为了耐穿,必做得鞋底厚,上鞋时针不易扎透,就须用锥子先在鞋底上扎个眼,然后两手使两根针引了线,鞋里鞋外同时对穿过,勒紧;再将两根扎底线抿在嘴里,扎第二锥。皮匠刀不是直柄是曲柄,如“乙”字形,曾请教过皮匠师傅,说是这个造型用得出力。皮匠刀磨得很锋利,半寸厚的布鞋底毛边,一刀一刀贴紧鞋边切下,整只鞋切完后,光滑得如模子里脱出来的,整整齐齐。钉钉主要是补鞋底,以前为了让鞋底耐磨,常在鞋跟和前掌各钉上一块皮,常用橡胶车胎皮。用鞋钉钉住胶皮和布底,既要钉牢,又不能戳脚,就须算好厚度,用尺寸合适的钉,钉过去正好 ,再击平,务使不戳脚。这就是日积月累的功夫。鞋子要做得有形,须用楦头楦紧,楦一夜的时间下来,样子就挺拔了。
鞋匠多出摊,这姓陶的鞋匠却是设摊在家,生意照样好,可见那时手工做的土布鞋的市场有多大。随着时代的发展,多数人都买现成的鞋子穿,不再手工做鞋了,皮匠师傅们已逐渐消失,成为一个时代的印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