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 米正英
年少时读到张洁《挖荠菜》:“挖荠菜时的那种坦然的心情,更可以称得上是一种享受:提着篮子,迈着轻捷的步子,向广阔无垠的田野里奔去。嫩生生的荠菜,在微风中挥动它们绿色的手掌,招呼我,欢迎我。”便被其中的情趣所深深吸引。但对于一个北方人来说,荠菜还是一个未见之物,所以很是向往。
大学毕业后来到南方工作,记得刚来不久,我在电视台专题部做采编工作,我们专题部人不多,五六个人,闲时喜欢去各家聚餐,其中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去同事家吃饺子。饺子本来就是我们北方人的最爱,可那天她还为我们准备了特别鲜美可口的荠菜饺子。吃荠菜饺子,对于我这个初来乍到的北方人来说还是第一次,所以我很好奇,就想看看这荠菜饺子是怎么做的。可以说,那天我参与并目睹了包荠菜饺子的全过程:将新挖来的新鲜荠菜拣净过水后剁碎,然后与新鲜的猪肉馅儿搅拌在一起。听同事说,猪肉馅儿最好事先放上盐、葱、姜、十三香、料酒、酱油、花生油、鸡蛋清等调味品腌一下,更入味。总之,吃了那天的荠菜饺子后,觉得它真是人间的一道美味,从此,我对荠菜也有了特殊的感情。
此后的很多年,我虽然忙于工作、生计、孩子等等庞杂琐碎的事务,但荠菜似乎从未淡出我的视线。每到春天,只要有可能,就去大娘水饺店,或者农庄,或者特色小店,总能找到自己喜欢的荠菜饺子,但它的口感远不如自己手工做得好吃。后来我就去到各个菜场寻找荠菜,菜场里荠菜不难寻觅,但大多是人工培植的,看起来肥肥嫩嫩的,吃起来却总是缺了那么点香味儿。
有朋友说,要想吃真正的荠菜饺子,那荠菜必须得亲自去旷野里挖才行,那种野生的荠菜才算正宗的荠菜。但我们身居闹市,去野地挖荠菜,说起来容易,做起来难呢,那得天时、地利、人和才行。记得有一年三八妇女节,单位放了半天假,我正好刚学会开车,总想去外面兜风,于是一时来了兴致,约了朋友去挖荠菜。那是我第一次挖荠菜,心里的兴奋劲就别提了。我们是去朋友的农庄里挖荠菜的。新建的农庄种了许多苗木,我们透过农庄绿色的栅栏,看到栽有苗木的空地上长了许多绿茵茵的东西,想必那就是荠菜?我在栅栏外激动得心直跳。当农庄的主人打开栅栏后,我就直奔那些绿草而去,开始我还对荠菜认得不大清楚,很快我就通过观察,特别是通过嗅闻认清了荠菜,于是,我们两个人心疯眼绿地只顾挖荠菜,彼此顾不得说上一句话。记得那次的荠菜特别多,也特别大,不一会儿我们就挖了很多,朋友因为家里不开火,所以那天所挖荠菜悉数归我。回到家里,我便吆五喝六喊来亲戚朋友帮忙包荠菜饺子,于是拣菜的拣菜,剁馅的剁馅,和面的,擀皮的,一起上阵,很快,一盘盘清香扑鼻的荠菜饺子就端上了桌。那天的晚餐,除了饺子就是饺子,其实,那天晚上我还准备了其他可口菜肴,可是,在荠菜饺子面前,其他的食物都成了多余。所以,事隔几年后,他们仍津津乐道我那顿荠菜饺子。
时间一晃而过,直到今年开春的某一天,我和先生终于有了半天闲暇,决定再去挖荠菜。那天适逢周末,天气晴好,我们拎着袋子,带着挖刀,驱车就往旷野跑。我们开始准备去大卓桃园,心想即使挖不到荠菜,也可以看看桃树,可走着走着,看到路两边杂草丛生,而我们挖荠菜心切,于是将车头一掉,又向句陈路上跑,因为前几天听一位朋友说,句陈路上荠菜多。果然我们开了不远的一段路,就看到路边种满了苗木,听人说,荠菜大多长在熟地上,苗木林是最多的。于是我们停了车,我下去探察。果然一走进苗木林地,嫩生生的荠菜就扑入我的眼帘,我高兴地直向先生招手,他将袋子挖刀带下来,我们就开始挖荠菜。比起上次朋友的苗木地,这里的荠菜似乎少了一些,不过我们有的是耐心,最主要的是享受这个挖的过程。事实上,这里的荠菜也并不少,只要静下心来,总能找到荠菜,它们有的隐藏在腐草下面,将腐草轻轻一拔,一棵绿生生的荠菜就出现在了眼前,有的混长在绿草丛中,而且由于绿草掩映,显得格外肥嫩。挖荠菜也是有技巧的,不可过深,过深硬根就带出来了,这给以后择菜带来麻烦;也不可过浅,过浅就会将好端端的荠菜挖散,只剩一把碎叶。好在我们很快就掌握了技巧,尤其是先生,天生细致有耐心,一边挖一边理,所挖荠菜便齐齐整整地躺在了袋子里。开始还觉得荠菜不够多,东瞅瞅西瞧瞧,越挖越觉得多,腐草下面,田埂边上,绿草丛中,到处都有荠菜的身影……挖荠菜,你不挖不知道,越挖越上瘾。转眼时间已不早了,我们的袋子也满了,可我还是丢不下这里那里的荠菜,还在挖,直到先生上了车按起了喇叭在催,我才恋恋不舍地离开。
当然,要把荠菜变成荠菜饺子,那可是个漫长而磨人的过程。可是,好饭不怕晚。凡是好东西都要经过一定的磨砺才可获取,所以,我们便要珍惜这来之不易的人间美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