艾滔勇
周末的清晨,将一壶金山翠芽泡得雾气缭绕,茶气贴着窗棂游走,恍惚间竟与窗外的江面薄雾连成一片,北固楼的檐角若隐若现。“今天我们去爬南山吧?”望着满眼期待的女儿,忽而惊觉,原来我们一家人的烟火日子,早被镇江的山林悄然浸透。
我心中的镇江山林自与别处不同。长江浩荡,运河蜿蜒,城中有山,山间藏寺,寺里裹着千年的光阴。金山、焦山、北固山、南山,四座山林如四卷古籍,一页页皆是镇江这座历史名城的过往。千年的江天禅寺依山而筑,水漫金山的爱情与擂鼓抗金的烽烟在此交织;《瘗鹤铭》的断碑藏着魏晋风骨,古炮台上依旧回荡着抗英民兵英勇的呐喊;祭江亭畔的浪涛拍打着“天下第一江山”的石刻,千古兴亡多少事,淹没在这滚滚江水之中;“城市山林”镌刻在山门石壁,招隐寺旁,黄鹂啼啭,诉说着东晋隐士的从容与不羁。
镇江山林所承载的不仅仅是镇江的历史风云,亦是千千万万镇江人当下的烟火生活。为保护我们共同的精神之根,镇江人在获得地方立法权后,制定的首部地方性法规就是《镇江市金山焦山北固山南山风景名胜区保护条例》。《条例》实施10年来,人与山林都在悄然重塑。
十年前的金山,红墙外挤满兜售香烛的摊贩,佛殿隐没在霓虹灯牌中。随着《条例》中“视线走廊保护计划”的实施,商业街后撤数百米,霓虹灯和玻璃幕墙被绿植替代,古刹的飞檐翘角重新成为天际线主角。如今,我最爱傍晚与爱人在金山湖的步道徐行,看落日余晖中慈寿塔的身影,听金山寺的暮鼓声在江面回荡,顺便在山脚下的文创集市给家人选一件心仪的古风文创。《条例》要保护的不仅仅是那些庙宇楼阁,更是我们曾经忽视的人文底蕴,今天的镇江人更加懂得,那些留在诗文中的历史画面,才是这座城市最宝贵的财富。
十年前,南山北部的空气中始终弥散着水泥厂的粉尘,耳边也不停传来采石场的轰鸣。随着《条例》中“工矿企业搬迁计划”的推进,水泥厂被彻底拆除,采石场也关停复绿。如今,我最爱周末带孩子去那里爬山探趣,草木中隐藏的些许断壁残垣是孩子眼中“失落的古城”,曾经的矿坑也成了新晋网红“日月潭”,山间桃花灼灼,恰如误入了五柳先生的桃花源。《条例》要纠偏的不仅仅是被破坏的山水,更是我们曾经急功近利的心态,今天的镇江人更加懂得,在车马喧阗之后的怡然自得和亲子时光,才是生活该有的意义。
十年来,《条例》给我们的改变太多太多,曾经满是渔网和泡沫箱的焦山滩涂成了护佑江豚的生态湿地,曾经被建筑垃圾占据的征润州重新迎来了白鹭翩翩,曾经无奈开垦山地的农民如今已换上护林员的制服,继续守护着这片土地……
今天,我们站在这“城市山林”之中,看着《条例》中的文字慢慢融入我们的生活,改变我们的习惯,成为我们与这些山林新的契约。《条例》凝聚的是我们“保护即发展”的共识,记载的是我们“敬畏历史、承诺未来”的誓言。现在的镇江,山更青了,水更绿了,连空气里都飘着文化的味道。